50 多年来,他在天麻的世界里默默耕耘,极致钻研,淡薄名利。种植天麻,他仿佛也是在为自己的灵魂种植粮食。因为那些他视为兄弟姐妹的父老乡亲,他的世界清贫又奢侈,而他自己,也像潜藏在大山深处却被世人奉为神物的天麻,游历于繁华世界边缘,附着于精神王国的高处。
周 铉:九三学社社员,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副研究员,长期从事植物种类和植物形态研究工作,我国著名天麻专家,被誉为“中国天麻有性繁殖法的创始人”
“在 ‘文革’年代,顶着‘唯生产力论’的风险,周铉潜心对天麻生活史等做了系统研究……揭示了天麻与蜜环菌生活的全过程,用天麻种子进行有性繁殖,获得成功,实在不易。彝良县朝天马林区生活艰苦,在此坚持观察实验十余年,何等艰辛!”
——已故中科院院士吴征镒在《我的第一位研究生——周铉》一文中深情记述
“很荣幸我被评为‘九三楷模’。但也很惭愧,在我身边还有许多比我优秀的人,周铉就是其中一个。要我说,周铉才是当之无愧的九三楷模。”
——被称为“重楼之母”的李恒,在被评为九三学社中央第三批“九三楷模”时对笔者感言
身边的朋友、同事,提起周铉,也多是崇敬、褒奖、溢美之词。
周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心中对这位老者充满好奇。一直想去拜望,可联系了几次,他不是外出开研讨会,就是在下乡。重阳节那天,社省委组织看望老同志,可他单位的人说,周老到昭通参加第五届全国天麻会议去了。
92岁的周铉仍然很忙。有一天,突然接到联系人的电话,说周老回昆明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几乎神一般的人物。
学者清贫
来到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职工宿舍,92岁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面容清瘦,但皱纹和老年斑都很少。看起来平和、慈爱、儒雅,像一位学者,又似邻家老爷爷。一件深咖色灯芯绒西装,看上去已有些年头,衣型有些变形,颜色有些不均匀,袖口也有些磨白。西装下面一件深红色拉链立领毛衣,胸前有个不起眼的小洞,看上去也有些变色……
周铉家住三楼。打开门,笔者怔住了:房子是石灰白墙,抛光水泥地面,阳台上一个水泥板搭起来的简易灶台……一看就是上世纪80年代单位的配套房,没有装修,直接入住。一套用了有些年头、坐上去就会下陷的沙发,一把上了年纪的春秋椅,一台电视,一个茶几,一张可以折叠的简易餐桌,便是客厅的全部。茶几上零落放着些杂物,两个搪瓷碟盛放着切开了成瓣的橙子,在杂物中格外显眼。餐厅挂着一副友人作画题跋送给他88岁生日时的贺寿梅花图,算得上鲜亮。
老伴十几年前去世,周铉现在一个人住。几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有时间会回来看看。“吃吧,这是褚橙……”周老热情招呼我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这位每年为国家创造几百亿经济效益、让云南许多农民脱贫致富、被称为“天麻之父”的学者,家中竟是这般模样。所谓“学者清贫”,大抵也就是如此。
坐在有些塌陷的沙发上,我和周老聊了起来。从他的童年,聊到他的现在,从他的生活聊到他的工作,还有他写的诗歌……一个个记忆碎片,近百年人生,真切、散淡、厚重。
或许是源自常年科学工作的严谨,周老做什么都专注认真,与人说话时也是如此,眼睛专注地看着对方,短短几句就能抓住重点,很少冗余;看书也很专注,双手捧着看得仔细;吃饭也很专注,自助餐面前近10个菜肴,他却只取两个,低着头,顺着碗边,每一口都吃得认真,干干净净,没有一粒剩饭。已是耄耋之年,但周铉的记忆力却出奇的好,过往生命中很多细节都记得清楚,回忆往事,通体透着两个字:教养。说话语气温和、清晰、克制,语速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没有饱经沧桑的糙砺与怨怼,没有资深专家的骄傲和霸气,反倒有一种温暖,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信任感。
是优渥少年,也是乱世才俊
周铉看起来朴素至极,却也是优渥家境滋养出来的“少爷”,饱读诗书。1926年5月,他出生于黄帝故里河南新郑。周铉说,自己的名字是爷爷取的,“铉”字意为横贯鼎耳以扛鼎的器具,鼎象征国家社稷。
“曾祖父在时,家里有24顷土地,到我记事的时候,大概还有8顷,称得上是全县首富。记得那时家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房,里面全是古书,有许多还是善本。可惜后来‘破四旧’,那些书全被烧了。”周铉的父亲曾在河南郑州日报社做记者,喜欢写文章、写游记。“他的文笔很好,遗憾去世很早。小时候在父亲督促下,我经常呆在书房,读了不少四书五经。父亲教我一些古文,还给我请了一个叫李柳塘的启蒙老师,教我诗词……”说起小时候的事,周老脸上满是温暖的光。
平静美好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周铉小学毕业升入初中时,日本侵略者到了河南。据说,1938年为挡住日本兵,国民政府炸开黄河,花园口决口,他的家乡成了河防前哨。后来,他离开家,到开封念高中。
“后来河南全部被日本侵略者占领,我就跟着学校跑到了陕西宝鸡,从那时开始,生活一下变得很狼狈,跟家里也不通信了。在宝鸡毕业以后,我考取国立西北农专,在兰州读了一年书。”
1945年周铉高中毕业,同时考取金陵大学森林系、上海复旦大学、同济大学的生物系。入学经历,也颇有些曲折。
本来去的是教会办的金陵大学,但得知自己是复旦入学考试第一名后,周铉还是决定去了复旦。
“入学之后,我得了鼻窦炎,申请到一个教会医院就医,不见好转。没有办法,我就休学回家了。到第二年暑假,又复学到同济。后来就在同济大学毕业留校。院系调整的时候又到了华东师大,就是现在的华东师范大学。”
从小喜欢窝在家中书房里遨游的周铉,在父亲及小学老师刘振中的影响下,喜欢诗词歌赋,写得一手好文章,文科成绩很优秀,但他更喜欢理科的研究探索。“不为博取功名,只因为在探索和研究中能找到乐趣。”
1956年冬天,全国学苏联招考第一届研究生,在西南师范学院教书的周铉,考取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成为中科院院士吴征镒第一个研究生。1960年,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昆明分所成立,周铉便带着母亲和妻儿随恩师来到昆明。
“我把母亲也带出来了。父亲死后,母亲成了一个孤老太太,但顶了‘地主婆’这个身份,本是出不来的。我到中国科学院开证明,拿到当时的新郑县政府,说是支援大西南。他们也搞不清楚昆明离南边到底还有多远,一看是支援大西南,就批准了。”就这样,周铉与母亲妻儿,先坐火车到贵州,又坐了7天汽车,到了昆明。
2002年,周铉与同事、研究生在彝良县小镇草坝
与天麻结缘
几年后,周铉进入昭通市彝良县小草坝,从此和天麻结下终身情缘。
其实,周铉与天麻“ 早就认识”——源于他5岁时的一次伤痛。
周铉至今记得,那天是中秋节。月亮升起来了,家里大人们忙活着举行拜月仪式,周铉和小伙伴们欢快地围着供桌跑来跑去。突然,一个小伙伴不小心推倒了桌子,桌角击中了周铉的脑袋,他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因为大脑受到损伤,周铉外伤痊愈后,却无法走路了。行走不便,听力也出现障碍。为治好周铉的病,母亲带着他四处游走,寻访了很多名医。终于,有一个“坚持食用煮熟的天麻”的方子让周铉的病情有所好转。“每天用煮熟的天麻粘上蜂蜜吃,就像吃个糖果。”坚持吃了8年之后,周铉走路不稳、耳聋的症状都有了很大改善。长大后周铉才知道,作为一味名贵中药材,天麻入药已有1000多年历史。
据《本草纲目》记载,天麻不仅是名贵药材,更是药食同源的传统养生滋补上品,早在《神农本草经》中就有记载:“杀鬼精物、蛊毒恶气、久服益气力、长阴肥健。”而产自云南小草坝的天麻,则是天麻中的极品。
上世纪50年代,云南小草坝天麻的高品质已享誉全国,各地天麻采购商纷至沓来。但小草坝野生天麻产量极为有限。由于过度采挖,彝良小草坝野生天麻产量已呈逐年下降趋势。为让“老天保佑“,小草坝的村民进山寻找天麻,还要举行隆重的“叫山”仪式。尽管如此,很多村民钻进森林十天半月,仍一无所获。周铉说:“彝良天麻最火爆的时候,各省的药材采购商都是拿着本省最珍贵的药品来换购,广东拿珍珠,吉林拿人参,就为了得到最纯正的彝良小草坝天麻。”
面对全国药材市场对小草坝天麻的火爆需求,云南省药材公司求助吴征镒院士,希望吴院士协助公司开展天麻繁殖研究。为探寻天麻的生长之秘,1966年,时年40岁、被认为“家庭出身不好”的周铉,带着恩师重托,同时也为了避开那场风起云涌的政治运动,抛下年迈的母亲、妻子和三个十几岁的孩子,揣着一本《毛泽东选集》,只身从昆明进入彝良小草坝原始森林,开始了他的天麻研究之路。
“周铉就是一个疯子”
在小草坝,周铉一呆就是13年。
刚到小草坝时,无论是民间还是学界,都没有天麻有性繁殖先例。多年来,在当地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天麻天麻,天生之麻,老天爷播种,土地爷发芽。人想栽活,那是白搭。”当周铉告诉村民要解决天麻有性繁殖难题人工种植时,许多村民根本不信,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周铉啊就是一个疯子。什么有性繁殖?玄乎乎的。天麻,是天赐的神物,如果人工可以栽种,就不叫天麻了。”
面对村民的不解和学术界的质疑,周铉一笑置之。
凭借着深厚的生物学功底,13年时间里,“不信邪”的周铉在小草坝天麻试验站,顶着被扣上“唯生产力论”大帽子的风险,与当地山民融为一体,以疯子般的科学探索精神,在小草坝的原始森林里采集野生菌源作母本,依托天麻种子,开展天麻无性、有性繁殖实验和研究。
“爸爸刚到小草坝的时候,很久才回一次家,而且每次几乎都是被‘造反派’强行叫回昆明。回家和我们也不特别亲,在我们三姊妹的概念里,‘爸爸’就是一个称谓,一直是妈妈带着我们东躲西藏,靠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那时候爸爸工资不算低,但一半多都被他带到小草坝去了,一部分用来买研究资料,一部分用来接济当地农民,连身上的衣服他都会脱下来送人。昭通很冷,妈妈给爸爸做过好几件棉袄,都被他送给农民了。那时候我十几岁,不懂事,总是听人说爸爸是坏人,我们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很自卑,内心甚至有些怨恨爸爸……”周铉的小女儿如今说起“从前的爸爸”,仍然感慨唏嘘。
但周铉似乎对当时外界的政治运动不是很敏感,即便被召回昆明,回到家还是埋头看资料,沉醉在自己的天麻世界。
“城里闹运动那几年,我在小草坝,3年没有回家,夫人带着孩子逃到北京,3年后天麻繁殖已经搞出成绩了。当时工宣队到我家找我,一看不在家,说我是逃避‘文化大革命’,就打电报追我回来,‘勒令周铉返所’。接到电报我不敢不回来。回来一看,全所都贴着我的大字报,还贴着老师吴征镒的。我忍不住写了几首诗,流露了一些情绪,加之我的‘成分’不好,‘造反派’就抓住这个诗词,把我告到公安四处。昭通的那些老乡对我很好,他们打电报给‘造反派’说,如果周老师不回来,一切经济损失由你们负责。群众的影响力是很大的,‘造反派’接到电报,只好把我放回了昭通……”
“你这样玩命,行吗?”
周铉的研究基地建在小草坝的朝天马花包树。林大沟深的朝天马是野生天麻最好的繁殖场所,同时也是金钱豹理想的栖息地。有一次,周铉一个人背着背篓,要到当地一个燕子洞收取燕子肥做天麻肥料,走到一个路口,不经意向丛林里望去,只见一条花斑状的尾巴左右摇摆,“坏了,遇到豹子了!”
周铉赶紧往后退,可偏不凑巧,不小心挂断一根树枝,随着树枝“咔嚓”断裂的声响,被惊扰的金钱豹回过头来直面周铉。“当时它离我只有20多米远,但我不敢转身也不敢走,就站在那儿发抖!我心想它要是扑过来我就彻底完了。正在这时,来了几个进山打猎的苗族同胞,豹子见又有人来了,才转身离去。”从那以后,周铉每次进山都要一路唱着京戏“杨子荣打虎上山”,为自己壮胆。
多年的坚守,无数次失败,无论严冬酷暑,都坚持不懈观察、试验,直到1968年,周铉才第一次在苗床上看到自种天麻的影子。
1970年,周铉的实验基地终于摸清天麻的生长规律,揭示了天麻的生活史,成功培育出供给天麻种子萌发营养的外源营养源——萌发菌和天麻成长所需营养源——蜜环菌,人工繁殖的天麻终于普遍成长,而且己经达到了连片态势。在中国乃至世界上,改写了天麻只能野生不能种植的历史。周铉因此也被称为“中国天麻有性繁殖法的创始人”“南天麻之父”。
天麻的有性繁殖虽获得成功,但如何预防病虫害、实现种植高产高效等一系列问题还等着周铉探索研究。为实现全年不间断观察记录,后来的5个春节,周铉都选择和他的“天麻家人”一起度过。周铉至今记得1975年的春节。“连日大雪让朝天马一片银装素裹,平地积雪三尺,千沟万壑一片白茫茫,呼出的气和身体的热气也与天地混成了一片……”回忆似乎又把周铉拉回了隆冬的小草坝。
接连大雪,也饿坏了当地的鼹鼠。它们发现了基地里接近成熟的天麻,便开始窃食。守在天麻基地旁边的周铉,看见自己精心培育呵护的宝贝被鼹鼠一口口咬食,一下气恼起来,他忘记了自己有短暂性脑贫血病症,拎起一根竹棍便开始追打鼹鼠,追出几百米后,不小心摔倒,脚踝骨折,昏倒在了试验基地旁。被路过的工人发现后,他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周铉被接回昆明养伤。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周铉,吴征镒狠狠“批评”了弟子:“你这样玩命,行吗?”周铉懦懦地笑笑。可没过多久,固定骨折的护板还没拆,杵着拐杖,周铉就又返回了朝天马。他还是担心,“那些鼹鼠会不会偷吃天麻”,那可是他和基地所有人多年的心血,也是他的希望。
2004年,周铉与研究生在朝天马观察原天麻种子苗床
天麻亦是人生
虽然珍惜这份成果,但周铉并未将其据为己有,而是挡住各种诱惑,毫无保留地推广介绍给当地群众、有关单位。
天麻有性繁殖的研究成功了,可要让对天麻几乎有崇拜情结的村民人工种植天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何扭转村民的思想观念,又成了摆在周铉面前的一大难题。他进村入户,苦口婆心给村民讲解,不仅邀请村民们来基地参观,免费将天麻种子发放给村民,还手把手教他们种植。但即便如此,推进还是非常困难。
许多村民只是观望,根本不相信天麻可以人工种植。有的村民勉强配合,完全是看在周铉平时对他们好的情分上。在周弦基地旁的一户村民,有次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买盐,周铉便接济了他一角七分钱。念着这一角七分钱的情分,这户人家进入当地第一批种植天麻的人群。后来,这户人家成为第一批靠种植天麻富裕起来的示范带动户。
为让周边的村民相信天麻是可以种植的,除了带动户的示范拉动,颇有文艺才华的周铉还编写了一首通俗易懂的《种天麻花花歌》:“天麻花花是个宝,种好天麻少不了。天麻花花小又轻,单凭肉眼看不清。树林遭火发天麻,细查根源就是它。发芽花花土中埋,四年五年出土来。花花发芽吃菌丝,靠吃菌丝一辈子。认识自然为改造,大家快把花花找。”他还跑到彝良县政府打字室,自己花钱打印了200多份,一一发放到村民手上……经过多方努力,种植户才渐渐多了起来。
1979年,昭通天麻的人工种植终于走上正轨,周铉才回到昆明,担任研究所形态组的主任。然而,回昆明后的周铉每年仍花大量时间往昭通跑,在他心里,昭通就是家了。
如今,通俗易懂、脍炙人口的《种天麻花花歌》也已成为周铉推广天麻种植的最好教材,在小草坝广为传唱。
1986年,还有两年就可以评研究员职称的周铉,不顾同事和家人的反对,顶着副研究员的职称,坚决退休了。“退休后杂事少,可以做更多研究,服务更多麻农。”退休之后,不再担任研究所形态组主任职务,但他天麻研究的工作并没有结束。为了更广泛地推广,他开始到全国各地传授天麻人工种植技术。尽管身体不太好,但只要有人邀请,他都会免费去做讲座、做示范、教人种植。多年来,他跑遍了全国除西藏和台湾之外的所有野生天麻产区,全国野生天麻的分布,包括栽培的情况,周铉都了若指掌。
同时,他静下心来,梳理多年研究成果。1987年,他与人合作出版专著《天麻形态学》;1988年,由他主持完成的《中国天麻属植物的综合研究》获云南省科技进步三等奖;2002年他获云南省政府特殊津贴;在受聘担任企业天麻生产技术顾问期间,他又撰写了《乌天麻仿野生栽培》一书。期间他还著有《天麻生活史》《国产天麻属植物的整理》《乌天麻仿野生栽培》等。2012年11月13日,首届全国天麻会议在湖北宜昌举行,周铉被中国菌物学会授予“中国天麻研究终生成就奖”。
不过,如今周铉最牵挂的仍是他呆了13年的小草坝。他说:“如果我身体好,以后每年都要到彝良一个月,我的梦想是把彝良天麻年产值做到50至100亿元。”
为表彰周铉对当地天麻产业的贡献,2014年,彝良县授予周铉“彝良县荣誉市民”称号,并打破传统,请雕塑家给健在的周铉塑了一尊像。2016年,彝良县天麻博物馆开馆,周弦的半身铜像屹立在最显著位置……
访谈临近尾声,周铉起身从桌子上拿出一个陈旧的小布包,摊开来是不同品种的天麻:乌天麻、黄天麻、红天麻、绿天麻……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价值不菲。不过,周铉眼里的天麻,与其说是财富,不如说是他的人生。
50多年来,他在天麻的世界里默默耕耘,极致钻研,淡薄名利。种植天麻,他仿佛也是在为自己的灵魂种植粮食。因为那些他视为兄弟姐妹的父老乡亲,他的世界清贫又奢侈,而他自己,也像潜藏在大山深处却被世人奉为神物的天麻,游历于繁华世界边缘,附着于精神王国的高处。
告别老人,回头看着他站在单元门楼道口孤单告别渐渐模糊的身影,脑海中翻转着他跌宕一生的诸多画面片段,忍不住泪眼朦胧……